正是該沉睡的時候,被暗淡夜色籠罩的雞公寨卻熱鬧一片。當家的太太拉著臉,神色嚴肅,三兩家丁按住柳家新娶的少奶奶。嘎嘣一聲,她的腳筋就被挑斷,成了殘廢。

太太揮揮手,少奶奶哭嚎著被關進黑屋子,用鐵鏈和自己的木頭丈夫鎖在一起。太太與管家麻嬸坐在床沿上,太太神色戚戚然,帶些悲憫的說"我守了二十年,你說,她怎么就守不住呢?"

在吃人的時代,被封建枷鎖所困的人們寧愿活生生把一個女人弄成殘廢,也不愿讓她去追逐自由和幸福。悲劇的起始,源于那場不幸的婚嫁。柳家新娶的媳婦戴著紅蓋頭,迎親的駱駝搖搖晃晃得承載著嫁妝走在戈壁灘上。


走累了,迎親的漢子們便坐在地上打趣起了新娘。不知這紅蓋頭底下的是不是個俏麗佳人呢。佳人倒也豪邁,一把摘下蓋頭露出清俊的面容。漢子們驚為天人,各個面紅耳赤,剛才麻溜的嘴頓時說不出話了。

氣氛愉悅之下,同在迎親隊伍里的五魁卻安靜得趴在地上,仔細聽著沙地下傳來的馬蹄聲。

果然,五魁的擔心被應驗了,白風寨的土匪們騎馬踏著黃沙疾馳而來。柳家派來接人的麻嬸是個機靈人,她連忙跪在地上把足金的戒指放到土匪刀上。收了錢,眼看這事就要了了,新娘卻掀起蓋頭偷偷朝外窺視幾眼。這下可壞了,土匪們見了漂亮的黃花大閨女,就跟狼見了羊似的騎馬直追。


五魁背著新娘氣喘吁吁的一路跑到河邊,卻還是被土匪捉個正著。土匪們要綁走新娘,順帶想把五魁解決時,新娘以命威脅,救了這個好心的迎親人一命。麻嬸一路狂奔回了柳家所在的雞公寨,把新娘被劫走的消息告訴了太太。柳少爺見苦等不見的新娘被人劫走,氣急敗壞得尋了炸藥包要去搶人。


但莽撞的他今天背了大運,不僅老婆被搶,自己也被炸死了。太太一見兒子的尸體,渾身發冷,當即就背過氣暈倒了。這也難怪,她年輕喪夫,老年喪子,就連沒過門的兒媳婦都被土匪搶走了。麻嬸去戈壁里尋見五魁,勸他回來。


五魁卻堅持要救尚未過門的少奶奶,這個女人救過他的命,他一定要讓她披上紅蓋頭順利嫁到柳家。五魁來到白風寨,嚷嚷著要見大當家。大當家現身,卻帶著一股陰柔的氣息。五魁瞬間沒那么怕了,原以為匪首是個五大三粗的糙漢,眼前這個連青胡茬都沒的男人或許好說話一點。

但五魁想錯了,大當家雖然看著斯文,心思卻挺深沉。他叫人準備兩碗酒,一碗喂狗喝了后,那狗搖搖晃晃掙扎幾步便倒地了,看得五魁膽戰心驚。大當家承諾,要是五魁喝了剩下的那碗毒酒,就把柳家的少奶奶放走。五魁猶豫了一下,還是拿起碗喝了。


剛才的一幕都是有驚無險,白風寨的人講究情義,此番只是想試探五魁是否真心實意。五魁通過試驗,成功將少奶奶從白風寨帶出來。臨別時,白風寨的兄弟們建議五魁也來窯寨,落草為寇。五魁連連擺手謝過賞識,他只是給大富人家老老實實做事的家丁,哪敢做這些刀尖舔血的營生?再說,他打心眼里覺得當土匪不是正經事。救了少奶奶,五魁心里還是很滿足的。這么個美人,留在土匪窩就是羊入虎口,還是回柳家舒舒服服的當少奶奶好。


太太見兒媳婦平安回來,命人賞了五魁,把他留作柳家的長工。轉過身,太太就把兒媳婦拉去屋里驗身了。見兒媳婦入了土匪窩還是完璧之身,太太的臉色由陰轉晴,內心感謝列祖列宗的保佑。但接下來的事情就有些詭異了,太太讓少奶奶和少爺成親!

但少爺不是已經死了嗎?怎么成親?原來這是場陰陽婚。夜晚,少奶奶圍著長明燈倒騎驢轉了一晚上,為了給少爺招魂。白天,五魁抱著柳少爺的木雕,跪在地上和少奶奶拜了堂。少奶奶身上的喜服鮮艷得刺目,遠處的白燈籠卻隨風舞蹈,這場面看著也怪瘆人的。


這早已敗落的大宅門,卻能將年輕女人的自由牢牢鎖住。從此,新進門的少奶奶只得關在屋子里,日日和一個冰冷瘆人的木雕過活。

年輕又漂亮的女子誰不愛看,五魁在看到少奶奶忘了扣扣子而露出的一截精致脖頸后,羞得面紅耳赤。

少奶奶看到五魁的破褲子很是心疼,便找了柳少爺之前的褲子送給五魁。五魁心里早已亂做一團,卻礙于倫理幾經克制。少奶奶走后,他高興得手舞足蹈,但這一幕恰好被太太看到了。

畢竟是過來人,她心里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。于是,便不動聲色得當著兒媳婦的面,要從五魁的糧食里把褲子的錢扣出來。

此舉意在提醒兒媳婦,你的小心思我都知道,這次就先放過你,接下來你就好自為之吧。是個活人都受不了這鬼一般的日子,少奶奶終于把木雕摔在太太門前,表示愛誰誰,老娘就想要個真男人。太太臉上劃過一絲憤怒,狠狠給了兒媳婦一巴掌,并丟下狠話"這是你丈夫,你不陪誰陪?我勸你死了這條心。"

少奶奶也怒了,委屈之下沖出柳家大門,回娘家去了。可沒幾天就被自己爹給送回來了,她爹苦口婆心的勸道"閨女,你爹拿了人柳家的銀錢。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,這是你的命,就乖乖認了吧。"說完,還恭恭敬敬得走到堂下給太太表忠心"她生是柳家的人,死是柳家的鬼。您放心,她逃回來一百次,我就送回來一百次。"

親爹都這個德行了,少奶奶還能怎么辦,只能暫時茍且在這沒人味的深宅大院。在這寂寞的庭院里,少奶奶把目光放到了救自己回來的五魁身上。深夜,少奶奶在屋中啜泣,五魁不忍進去安慰,卻沒想到被少奶奶忘情的抱住。看著梨花帶雨的少奶奶五魁心生憐愛,兩具年輕滾燙的軀體瞬間交織在一起。


那具冷冰冰的木頭被一腳踢落在地,再也無法擾人清夢了。本也是,活人怎能讓死人束縛了手腳呢。那晚后,少奶奶容光煥發,人逢喜事精神爽嘛。

五魁卻困守封建道德,覺得自己沒有守住底線干了禽獸之事。五魁性格單純直爽,大家都看出他心事重重。之后,五魁就一直躲著少奶奶,也躲著自己真正的渴求。

這日,太太又在飯桌上對少奶奶敲打一番。告訴她女人活一輩子最重要的是留個好名聲。別因一時快活留下千古罵名。少奶奶轉身就走,留太太一人尷尬。正生著悶氣,麻嬸就又追過來提點她了"少奶奶,我在柳家做了好多年了,什么事情能瞞過我的眼睛?我提醒一句,您還是見好就收得了。"


少奶奶爆發了,麻嬸走后便掀了剛被端過來的飯菜。想再次離家出走卻被仆人們攔了下來,大宅門內又傳出了陣陣哀嚎。五魁在倉庫里氣得直咬牙,但他又能怎么辦?一天夜晚,他收起包袱就要走,少奶奶卻攔住他,央求帶上自己私奔。這時,燈火通明,家丁們舉著火把趕來。開頭那一幕慘絕人寰的事情發生了。

柳家人早已發現了兩人的私情,五魁被趕走,少奶奶則被挑斷腳筋,無法行動。

隨后,五魁去了白風寨,然而這里卻被官府圍剿了。火焰熊熊燃燒,大當家被吊在堂上,寨里寨外一片慘象。一年后,隨著一陣馬蹄聲響,五魁帶白風寨的人來找柳家算賬了。

經過一年的修養,五魁已成白風寨的新老大。他撞開房門,看到少奶奶被鐵鏈和木頭人鎖在一塊,怒火中燒。傷害五魁心愛的女人,太太難辭其咎。五魁扔下一根繩子,看著她被吊死在門邊。臨死前,太太重重說了句"下賤!"


她是五魁手下必死的階下囚,但這并不妨礙她鄙視這個不守天道人倫的土匪。擊鼓鳴天,五魁把曾經的少奶奶背在軟轎上,徐徐向寨子走去。少奶奶也一把火燒了這個封建的老宅,連同那個冰冷的木頭人。

曾經,不明情況的五魁把這個女人背入了黑暗的地獄。現在,他要讓飽受折磨的少奶奶也能享上屬于人的尊嚴和幸福。但可笑的是,太太死后,村里人竟然為她立起了貞潔牌坊。封建禮教就像一條鎖鏈,鎖住了無數個受困的靈魂。


影片《五魁》中的太太至死也不明白,她所守的貞潔和大義放在今天不過是一紙荒謬的笑話。那一座座為貞潔婦女立的牌坊,更像一道道巨大的枷鎖,鎖住了她們本該有的光明人生。

希望,落后的過去只是過去,我們的觀念也能與時俱進。